这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重生穿越到四岁的娃娃身上,却发现她之前竟然还在喝奶。
我娘亲是个虐文女主。
她是大殷国的公主,国色天香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冰肌玉骨,往那一站就跟天女下凡一样。
不过男主不是我爹,我爹是个前十几章就领盒饭的丞相之子。
当然,这是个虐文,从头到尾讲的就是狗男主怎么虐我娘亲,身心都虐的那种。大段大段的文字都是被和谐掉的,剩下的走剧情的部分也是七零八落。
根据前文得知,我娘亲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她有个青梅竹马也就是狗男主容瑜,这狗东西本来是大殷的将军嫡子,他跟我娘亲幼时相识,慢慢的也就处出感情来了。等我娘亲快及笄的时候,狗东西说他要去边关攒功绩,挣个好前程回来风风光光的娶我娘。
到这,都挺正常的,可是某天边关传来消息,这狗东西挂了,说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连个全尸都没留。
运回京都的也只有他的衣服,我外公也就是大殷的先帝感念他精忠报国,给他立了个衣冠冢,追封为义勇将军。
我娘一蹶不振,病了三年,等身子终于好点了的时候,我外公一想我娘都及笄许久了,再不嫁出去就成黄花菜了,他左思右想觉得徐丞相的儿子是个合适人选。
这个老头坏得很,他和徐丞相明争暗斗较量了那么多年,也没能把人家斗垮,突然有一天他想通了,反正徐丞相也没几年活头了,不如搞他儿子,自古驸马就没什么实权,徐丞相一死,大权不都是他的。于是他就给我娘亲和徐丞相的儿子赐婚了,合着那么多年宠爱我娘这个公主就是为了给他的江山当垫脚石。
说实话,我爹爹也不差,是个风清月朗的温润公子,只可惜是从文的。
我刚出生没多久隔壁大越国杀过来了,也不知道作者咋写的,说杀就杀,跟开玩笑似的键盘一敲,大越就打到京都来了,主将还直奔丞相府。娘亲生完我还没出月子,外面厮杀漫天,哭嚎一片。我娘亲拖着病弱的身子打开屋门,就见我爹被一剑穿心,杀他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青梅竹马。
容瑜这狗东西,他没死!他诈死!他其实是大越的摄政王!
之后刚出生没多久的我和我可怜的娘亲被带回了大越。
我嘛,还好,每天吃喝拉撒睡,啥也不愁。可娘亲不行啊,国破家亡,亲人朋友都成了刀下亡魂,还是她最心爱的人亲自带兵屠尽了皇城,踏平了国都。
娘亲被痛苦和悔恨折磨得病恹恹的,狗男主还总是过来言语刺激我娘,更过分的是他纳了一屋子美妾挨个宠幸,就为了气我娘。
因为我娘嫁给了别人,没有等他,还和别人有了我这个崽种。
有毛病吧,谁知道你个狗东西诈死,难不成还指望我娘守一辈子老坟和牌位吗?她被坏老头当成政治联姻的工具她乐意吗?她为你个狗东西郁郁寡欢三年就看不见啦?
太草了,我怀疑这作者写这篇文的时候肯定是被绿了,不然怎么这么喜欢牛头人情节。
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娘亲是女主?好家伙,这还用问吗,本郡主当然是穿书过来的,不过不是胎穿,而是穿成了个奶娃娃。
我穿来的时候奶娘正在给我喂母乳,我还纳闷呢,这旺仔牛奶怎么变味儿了?一睁眼,就是个妇人满脸慈爱的看着我,而我一脸懵逼的回望她,还叼着她的……哎呀,我不活了,没脸见人啊。
我挣扎着从那妇人怀里出来,脑海中突然涌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这才意识到,完了,怕是糟了穿越了。我呆若木鸡站在地上,对于变成了个四岁的娃娃这事难以接受,被我嫌弃的奶娘也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把我抱起来还要给我喂奶。
我推搡着她靠过来的两团白花花,含糊不清的说道:「放开……不、吃。」
这下奶娘彻底慌了,整理好衣服就抱起我往外跑,跑进一个好看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大喊:「王妃,不好了!郡主不肯吃奶了!」
屋里跑出来一个白衣女子,当真是美得倾国倾城,那女子担忧的朝我看过来,从奶娘怀里接过我,皱眉问向气喘吁吁的奶娘,「慢慢说,莺儿到底怎么了?」
这就是我娘吗?天呐,太好看了,连皱眉头都美的不得了。
「小郡主平日里都要吃五次奶的,今日才吃两次,方才给郡主喂奶的时候,郡主不过吃了几口就不愿再吃了。」奶娘哭哭啼啼的说着,好像我不愿吃奶显得她多委屈一样,「奴婢在想,小郡主会不会是病了,这才导致食欲不佳。」
?
奶娘说完还在抽噎,我头脑里却迅猛刮过一阵龙卷风。
我是个什么废物,四岁了还一天吃五次奶?!我想起我家对门的漂亮姐姐,她家儿子三岁都会背鹅鹅鹅了,我竟然还在吃母乳!
我内心疯狂吐槽着,胃里忽然漫上来一股酸水,混着诡异的奶腥味,「哇啊」的一声吐了女主一身,仙女娘亲急了,催促着下人去叫太医。
我觉得自己一点毛病都没有,吐出来舒服多了,娘亲倒了水给我漱口,起身换了衣服。
不多时,太医来了,把脉半天,又叫我张大嘴巴吐舌头查看好一会儿,说我并无大碍,开了点药丸,冲水服用。这下女主总算放心了,命人送太医出门。
我不想吃药,吐完了又有点饿,就扯着女主袖子,奶声奶气的撒娇:「娘亲,饿。」话音刚落,就见奶娘上前几步,我慌了,立刻说道:「莺儿要吃鸡腿。」
「鸡腿腥腻,小郡主刚瞧过太医,怕是不能吃的。」奶娘说得委婉,双手却搓在一起,难为情的假笑。
女主背对着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听她淡淡的说:「让厨房做份鸡丝粥来。」
也行,反正不是人奶就可以。
然后我就和女主隔个案几坐在美人榻上,女主一勺一勺喂我喝粥,满目都是温柔的神色,我简直要沉溺在她的眼睛里。有这么个仙女当娘亲真的是太幸福了,太下饭了,我切身处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吃完了仙女娘亲哼小调哄我睡觉,可能我现在是小孩子体质吧,真的有些困了,渐渐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我翻个身面朝外,隔着帘幔迷迷糊糊地瞥见娘亲在烛光下做刺绣,光线朦胧,给她平添了几分柔和,像极了唐宋画家笔下的美人图。许是听见了我翻身的动静,她转过头来冲我一笑,「莺儿醒了?」
「嗯。」我声音里带着困意,又是小孩声线,软软糯糯的,有种被自己可爱到的感觉。所以干脆可爱到底,我张开双臂朝着走到床边挂起帘子的女主说:「要娘亲抱抱。」
「好,好,娘亲抱抱莺儿。」
我勾住她的脖子,露出了得逞之后的笑,任由她抱着我坐到方才的凳子上,看她绣了一半的作品。
是个绣着粉色海棠花的绢帕,上面还有绣好的我的名字,容莺莺。
「娘亲绣的真好看,是要给莺儿的吗?」我假装看不懂上面的字。
「是呢,莺儿喜欢吗?」
「娘亲绣的莺儿都喜欢。」我甜滋滋朝她笑,她伸手在我鼻头上轻点,假意嗔道:「就你嘴甜。」
我们笑着闹成一团,还没注意到已经有人在门边候着了,直到门外传来那人的声音——
「王妃,王爷让奴才过来请郡主去用晚膳。」
我身子一僵,本能的警惕起来。
男主请我过去用膳?这不太妙,可看那太监笑眯眯的模样,应该不是我能拒绝得了的。
女主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轻柔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莺儿,王爷这是想你了。」
「可是莺儿想和娘亲在一起。」
「乖,用完膳就回来了。」女主把我交给奶娘,起身去屏风架上拿了件小披风给我套上,随后跟那太监说:「有劳公公来这一趟了,莺儿近日肠胃不适,还请注意不要让她吃寒凉腥腻的。」
「奴才知晓了。」
这太监嘴上说的好听,等我到了男主那往高凳上一坐,好家伙,一大盘子的炸鸡腿,连碗米饭都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正愣着呢,旁边突然坐了个高大的身影,吓了我一跳。我抬头看去,这人生的格外好看,剑眉星目,棱角鲜明,一身绣祥云纹的玄色常服衬得他丰神俊朗看这配置,应该是男主无疑了。或许是他手上的杀戮太多,周身都萦绕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这人理好袖子,露出个勉强算是和善的笑容,对我说:「怎么,莺莺不愿见本王?」
「才没有,女儿可想爹爹了。」我拽着他的袖子娇声娇气地说,还让下人把我往他那边挪了挪。
原文里说容瑜对于容莺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百般宠爱,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以至于这孩子长大后变得骄纵蛮横。不过对于现在的容莺莺来说,她这个便宜爹自然是顶好的。
「不过本王可听说莺儿今天没有乖乖吃奶。」
这人有问题,我今天还吐奶瞧太医了,这他怎么不提了?而且,听他这意思,容莺莺四岁还在吃奶,是他教唆的?
我委屈的眨巴眼,小脸皱成一团,苦兮兮的哼唧,「女儿长大了,不想喝奶了。」
「好好的哭什么,本王又没凶你。」他掏出帕子擦擦我眼角,道:「听说你今天喊着要吃鸡腿,本王特地命厨房做了一份,瞧瞧,可还够你吃。」说罢,还夹了块鸡腿放我面前的盘子里。
这么大一盘,他是想撑死我吧。可我只能假笑扮作喜笑颜开的样子。
「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女儿最喜欢了。」
「是喜欢鸡腿还是喜欢爹爹?」
「都喜欢。」我坐在高凳上摆晃腿,「鸡腿太多了,女儿一个人吃不完,要爹爹跟我一起吃。」
「好。」
容瑜也给自己夹了个腿,老半天也不见他动筷子,我手小拿不住筷子,直接上手举着鸡腿啃了一口。回头见容瑜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眼里似有一丝愉悦。
「爹爹怎么不吃?」
我说完,容瑜招手叫了一个下人过来,那下人熟练地拆骨剔肉,不一会就处理好了,肉归肉,骨归骨。对比之下,我显得相当粗俗。
倏然间,我就明白了方才他看我的眼神,那不是什么愉悦,是高高在上的讥笑,是看苍蝇飞绕于残羹冷炙之间的不屑与嘲讽。
也是,容瑜这种对于心爱的女人都能下狠手的神经病,怎么可能会疼爱别人的孩子呢,更别说我亲爹还是他情敌。
「你,过来。」我也招呼了一个下人,对他指挥着,「我也要像爹爹那样吃。」
奶娘很有眼色的过来替我擦干净手和脸,再等下人弄完后一点一点喂我吃,我晃荡着腿,边吃边冲容瑜笑,内心却祈求我身体出息点。
果然,回去后我就窜稀,夜里拉了好几次。
女主问我晚膳吃了什么,我只说和从前一样,奶娘也不敢说实话,她就没再怀疑什么,给我喂了太医开的药丸。
之后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容瑜都没再出现过,也没让我去他那。
只要没有他,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就比如现在,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庭院里的桃花开的到处都是,娘亲搂着我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她姣好的曲线掩盖在薄毯下,眼睛闭着,如蝶翼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晶莹的花瓣落在她的头发、衣物上,显得她气质出尘,如同九重天宫上的仙子。
我靠在她怀里,感受她鲜活的心跳和轻浅的呼吸。
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三月的风,浸润所有的空间。
可是很快,我就被剧情打脸了。
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我像平常那样在汤池沐浴完回房的时候,屋内暖烟缭绕,袅袅生香。
我站在女主的床前,如遭雷劈。
她像往常那样穿着寝衣坐在床沿,神情却极不自然,她朝我笑得也十分僵硬,大概是因为容瑜那个狗东西就坐在床尾。
容瑜似乎很不愿意看到我出现,他黑着脸望向某处,面色阴鸷,眼里翻滚着浓黑而令人作呕的欲望。
即便如此,我还是上前几步,伏在女主腿上,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跟她撒娇,「莺儿要跟娘亲一起睡。」
「娘亲今晚有事,不能陪莺儿了,乖,今晚跟云姨睡,好吗?」
我佯装闹别扭,抱在她身上不肯动,她劝我不得,一旁的容瑜不耐烦了,怒气冲冲地吼道:「把她抱下去!」
「诶。」
奶娘也就是云姨,她上前把我从娘亲身上扯下来,头也不回地抱着我出去。奶娘抱着我往院门走,远远地,我看着那扇门从里面缓缓合上,像是无穷尽的黑暗,连带着女主的面容一起吞噬掉。
房门关上的时候,我的眼泪也一同掉了下来。
我怎么就忘了呢,这是个黄暴虐文,大篇幅的文字都是描写那些不可描述的肮脏的东西。从容瑜攻破京都,强占我娘开始,这些事情应该就从未停止过。原文里将前几次容瑜是怎么强迫她、凌辱她、蹂躏她写的细致入微,淋漓尽致。我六岁之前的事情都是一带而过的,可我竟没想到这种事仍在继续。
容瑜他个畜生!
他怎么配?他那样肮脏的人怎么配碰她。
更让我如坠冰窖的是,我的娘亲,这篇文的女主,她都不反抗了,她从最初的拼死挣扎已经麻木成如今的习以为常。她坐在床边手足无措想支开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秦楼楚馆里那些接客的女人。
她曾经可是一尘不染高高在上、名动京都的平柔公主。
我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奶娘听到了我哽咽的声音,叹了口气安慰道:「郡主,王妃也是为了您好,郡主还小,长大了就会懂王妃的苦心了。」
是啊,都是因为我,身为容莺莺的我。
如果不是我,她何至于此。容瑜留着我,是因为我是她活下去的支撑,他也可利用我的生死安危,挟制她成为他的禁脔,逼迫她做那些令人不齿的情事。
可我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女儿。
奶娘替我洗漱更衣完毕,我还被那团阴影笼罩着,坐在床沿发愣,直到奶娘端来一蛊冰糖雪梨羹。她喂了好几勺我才反应过来,甜得发腻,我不喜欢,也从不在睡前吃甜的。
「拿走,我不想吃。」
奶娘有些为难的放下勺子,「这是王爷命人送过来的,说是郡主喜欢。」
容莺莺还小,记不住太多东西,可这冰糖雪梨羹确实是她喜欢的。我穿来一个多月也没喝过几回,更别提睡前喝这玩意儿,仔细一想,好像容莺莺每次喝这东西都是瞒着女主的,跟女主一起睡的时候也从来没见容瑜让人送过这东西。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小说里容莺莺被容瑜惯得无法无天,女主要教她琴棋书画都不肯学,反而被容瑜哄去学武。容瑜给她找的师傅也教不出什么东西,都是些花里胡哨的空招式,容莺莺却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行,怼天怼地,成天耍个破鞭子找人比试,真真坐实了娇纵蛮横的名头。再后面跟某个大臣的儿子较量时,伤了小皇帝宠爱的妃子,被禁足在府。等到西域夜阑国骚扰边境时,她被容瑜封了个公主名号送去和亲了,小说里最后交代的便是她的死讯了。
奶娘替我捻好被角,坐在床边哼着小曲儿轻拍着哄我睡觉,我面朝里很快睡了过去。听到外室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时,我翻身仰躺在床榻上,在黑暗中静静沉思。
鸡腿,冰糖雪梨羹。
知道她呕吐还纵容她吃油腻之物,是想伤她的脾胃;知道她嗜甜,便在睡前给她喂甜汤,慢慢锈掉她的牙。
容瑜才不是宠爱容莺莺,或许宠是真的,爱?那就太可笑了。
好吃好喝好玩的养着,爱干什么干什么,看起来确实风光无限。可谁能想到这份宠溺背后是穿肠烂肚的毒药呢,用漫长的时间酝酿,从身至心一步步腐蚀,让她成为自大狂妄一无是处的废物。
容瑜这个狗东西,不仅身子脏,连心都是脏的。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怒火,渐渐放缓呼吸。
别急,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2
春去秋来,院里的银杏叶簌簌凋零,像极了蹁跹而飞的蝴蝶。
我领着两个丫鬟在院子里捡叶子,打算做树叶画。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就是想法多点,手巧点,奶奶经常说我娴静,最适合做织布绣花这类活计,可我不喜欢。
下人通报说容瑜来了的时候,我的树叶画已经完成一半了。
「爹爹!」容瑜踏进圆拱门的时候,我提起裙子跑向他,直直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莺莺乖。」他摸摸我的头,示意我放开他,我不情愿,沾满浆糊的小手紧紧抓着他衣服下摆。他这人讲究,最爱干净,不过现下他又不能跟我恼,只能连哄带骗的让我松手。
「哼!」我往后退几步,偏过头去不理他,佯装生气,「就知道爹爹是来找娘亲的,爹爹一点都不在乎女儿,鬼迷心窍!」
「胡闹,你这话跟谁学的?」
容瑜面色一冷,我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要死撑着气势,撇过头去不搭理他,我看他这个慈父还能装多久。
容瑜收起了一脸的凶相,问我身后的丫鬟,「郡主最近可见过什么人?」
两个丫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互相瞟着对方,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吞吞吐吐道:「妙音美人来过,说来给王妃请安,呆了一刻钟就走了。」
「她哪里是来请安的。「我的声音听起来怒极了,泪珠子却啪嗒啪嗒往下掉,「那个穿粉衣服的婶婶说我不是爹爹生的。」其实也没这么直白,她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兔子不兔子的,还说我娘已经是前朝罪人,别人穿过的破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容瑜鬼迷心窍,话题又转向我,什么白兔怎么能生出灰兔儿这些话。
我就纳闷了,她一个唱大戏的伶人哪来的自信和勇气,梁静茹给的吗?
果然容瑜一听我的话脸色难看得很,他撇下我进内院,我望着他的背影,蹲下身子在原地捂着脸哭,等不见了容瑜身影,跪着的两个丫鬟立马过来哄我。
我在屋外呆了许久,太阳都下山了,容瑜还没从我娘的屋里出来,我不想进屋,一直在外面徘徊,趁着天色没有完全暗下去再捡点树叶和果子。也不知道容瑜什么时候走的,奶娘过来寻我,看见我满头满脸乱糟糟的,抱起我就念叨:「小祖宗哟,怎么搞这么脏。」
奶娘给我换了身衣服,之后去见了女主。
正房门窗大敞,香炉嘴里吐出流水般的烟,她坐在美人榻上,端庄如旧,上了妆也遮不住眼角的红,正如点着浓郁的熏香也盖不住这一屋子令人作呕的野兽味道。
我有些恨自己,我太沉不住气了,反而弄巧成拙,让她平白遭遇这一波。
女主笑着唤我过去,奶娘抱我坐到她身边,「爹爹今天好凶,莺儿生气,爹爹竟也不来哄哄我。」我先扯了话题。
女主勉强笑一下,「王爷日理万机,怕是有心事烦身,疏忽了莺儿,莺儿不生气好吗?娘给你做桂花炖奶。」
「好。」我绽开个笑脸,听她吩咐下人们摆晚膳。
过几天,我躲在草丛里捡果子时,听外院的几个丫鬟嚼舌根,说妙音美人被容瑜赏给了府里的轿夫,几个轿夫争前恐后的占有她,最后妙音美人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
那几个丫鬟说着话走远了,我瘫坐在地不知所措。那个女人虽然愚蠢又聒噪,可我没想害死她,我以为容瑜顶多会把她赶出府,结果竟然是要了她的命。
我脑子里回想着那几个丫鬟临走前说的话,「王爷当真是宠极了郡主,容不得任何人说小郡主不好,王爷对王妃也是情深意重,王妃何必拧着性子。」
前面一人刚说完,后面就有人接上,「什么呀,我看王妃可没那么简单,你不知道,男人最吃她这套了。你看她对付妙音美人这招,都不用自己出手,小郡主哭几句就要了她的命。王妃对王爷啊,搁说书的那叫…….叫什么……啊,叫欲擒故纵!」
另一个丫鬟捂住她的嘴,「你少说几句吧。」
确实,王爷处罚王妃不敬的侍妾,听起来像是容瑜对我们母女多在乎一样,可细细琢磨又觉得不对劲。府里的下人都敢妄议这件事,那被别的世家大族知道也是迟早的,府里丫鬟都敢伸猪舌头传谣,谁又知道传到外人的耳朵里是什么版本的,外人也可以说是王妃善妒,陷害妾室,郡主刁蛮,欺负姨娘。
总之这事传出去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我叹口气,不知道我一直在等待的时机什么时候来。
妙音美人的死很快就被府里的人忘在脑后了,因着我说害怕,女主下令封了口,府里不允许再提这件事。
这些年,容瑜后院里的再多,管家的大权不还是在我娘手中。大越都城里,但凡疼惜子女的达官显贵,都不会塞人进摄政王府的,谁希望自己的孩子进来做妾呢,有点底气的官员连庶出的都要找个好归宿,也就些上不得台面又没本事的,才会把女儿送进来换自己的前程。
不过,在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面前,一个侍妾的香消玉殒也就不值一提了。
小皇帝的生辰要到了。
正巧,我第二幅树叶画也差不多了,第一幅做的早了些,叶子都腐烂了。这幅制作的时候,特地找了些防腐的香料将叶子浸泡过,不至于那么容易烂,在前一幅的基础上还用了五谷杂粮,希望不会白费我这一番心思。
进宫赴宴前,我命女主身边的贴身丫鬟水姜把我的画用一个托盘装着,盖上红布。上马车的时候,女主还在问我偷偷备了什么,我天真烂漫的朝她笑笑,贴在她耳边说:「是莺儿给皇帝哥哥准备的生辰礼。」
过了这个生日,小皇帝也就九岁了。小说里对他的描写虽然少,不过后期他却联合朝中的保皇党围剿容瑜。只是事情败露,容瑜带人灭了他们大半兵力,斩杀了出谋划策的太傅和保皇的朝臣。却没有杀小皇帝,反而继续扶持他上位,对外宣称「清君侧,斩妖魔。」
容瑜这狗东西还真是莫名其妙。
话说回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可不想像小说里容莺莺那样远去和亲,给一个糟老头子国王当妃子,也不想看见女主被容瑜那狗币虐的身心俱疲含恨而终。凭我现在这幅小屁孩的身子是扳不倒容瑜的,所以得借助友军的意大利炮。
这招成不成,就看今天的晚宴了。
说是晚宴,可到宫里的时辰连晌午都不到。一堆官家马车停在外面,花红柳绿的各家夫人小姐聚在一块攀谈,结伴进宫。我往人群中看去,七八九岁的小女孩不少,十几岁待字闺中的姑娘可不多,有几位看着年轻娇嫩,却是梳了妇人头的。还真是,皇帝几岁,女人就几岁,这些小女孩可都是未来宫斗的种子选手啊。
女主抱我下马车后,就被看着体面的太监迎着进了宫门。大越无太后,皇帝也未选妃,后宫里也就剩几位还活着的太妃。宫道里,我被水姜抱着,跟在后面,听不清楚那太监跟女主说些什么,便问水姜:「我们要去哪儿呀?」
「郡主,咱们去玉太妃那儿,不对,现在是太皇太妃了。」水姜回答后,我还是一头雾水,这太皇太妃是谁?水姜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又说:「太皇太妃是王爷的母妃,虽不是生母,好歹抚养王爷长大的,所以王妃是一定要去拜见太皇太妃的。」说完,她还补了一句,「郡主还小,不记得也是正常,可待会见了太妃万不能忘了礼数。」
原来是媳妇儿领着孙女见婆婆啊,确实是要注意点。
「知道了。」我喃喃道,觉得水姜这丫鬟应该比奶娘可靠点。
太皇太妃住钰池宫,距宫门口有点远,走到那花了小半个时辰,我看到女主额头上都冒汗了。这么远也不派人抬个轿辇,我有些担心起来了,这太皇太妃看来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进殿就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坐在上位,跟容瑜一样全身都是庄严的煞气,可容瑜好歹上过战场杀过人,这老婆娘干了什么,煞气竟这么重。我转念一想,宫斗剩下的女人能有什么好鸟,背地里肯定干过不少脏事,这样也就解释得通了。
水姜放我下来,女主拉我上前,跟她一起行礼。
「臣妇参见太皇太妃。」
「臣女参加太皇太妃。」
我低着头,老半天也不见人说免礼,稍微抬头一看,太皇太妃从身旁宫女手中接过茶盏,正慢条斯理的喝着,好吧,基本确定了这老婆娘不是我们这边的。这婆娘不敢直接对我和我娘做什么,也就只能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从这些小事上刁难人了。
切,老辣鸡。
又等一会,估计老婆娘连杯里的茶叶都嘬干净了,才让我们起身,赐座。问的也都是不咸不淡的话,大意就是我娘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她能有今天的荣宠都是拜谁所赐,叮嘱我娘做好妻子本分,赶紧生个大胖小子,要么就给容瑜抬几个妾室进门。
这老太婆瞎了吧,容瑜那一院子花花绿绿的女人比我娘院里的草都多。这么几年,你见有哪个生下过他的孩子,怀上的有,真生下来的还就没有。她怎么不怀疑是自己便宜儿子的种不好呢。
女主的回答滴水不漏,可能这几年摸清了这老婆娘的性子,知道怎么对付她。坐了许久,我实在呆下去了,趁着老婆娘还要说话之前,从椅子上跳下来,生怯地问:「祖母,莺儿饿了。」老婆娘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好像我影响到了她的发挥,又因着她不能跟我一个孩子计较,便挥了挥手,说:「时辰不早了,哀家就不留你们了,子晏在皇上那边,等会差人带你们过去。」
子晏是容瑜的小字。
出了钰池宫,女主和水姜在前面,宫人在后面远远跟着,水姜往后瞟一眼,小声跟女主嘀咕,「王妃,太皇太妃怎么年年都这样冷淡,就连郡主喊饿都不见她给半块点心。」
女主平视前方,步伐不紧不慢,说话也是如此,「我是再嫁之身,她不待见也是正常的,再者,为皇家开枝散叶是我身为王妃的本分,我既没有做到这点,自然也不能阻碍别人。」女主笑了笑,「她不喜欢莺儿也情有可原,只要她不加害我们母女,便不必忌惮。「
女主的声音像一汪清泉,沿着她话语从山涧坠下,流淌在人心里,叫人心都变得绵软起来。
她这么一说,太皇太妃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她出生在这种年代,思想封建点也很正常,催生连现代那些妈妈婆婆都免不了,更别说祈望子孙绵延的皇家了,她不喜欢我也正常,因为我压根就不是她亲孙女啊,她嫌弃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小说里对于这老婆娘提得太少,反正只要她不成为虐女主的因素之一,大家还能相安无事的处一处。
午饭是在小皇帝那吃的,长这么大,头一回体验跟皇帝同席。
谢邀,人在吃饭,感觉倍棒。
吃完了,小皇帝拉着容瑜去书房鉴赏字画,我和女主则被安排到御花园游玩。
这个时节,御花园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菊花还稍微好看点,前些日子重阳节我还尝了菊花酒,又苦又涩。没逛多久,我们就在一处亭子里歇息,喊宫人上茶。
按照一般的小说,这时候应该发生点剧情,可我不太清楚原文里这段有没有搞事,因为我压根没看过这烂文。所有我脑海里关于剧情的东西都是在我穿越过来的那瞬间塞进来的,有种偷看了真理之门的感觉。
按照小说,容莺莺六岁的时候,容瑜从青楼里带回来一个女人,还强调了是个清倌,从此,虐文的等级更上一层楼。容瑜像是真动了心,对那个青楼女子极尽宠爱,非要把容莺莺给她抚养,女主闹,他就卸了女主当家的大权。那女子怀孕了来女主院里,回去孩子没了,容瑜认定是女主心生妒忌害了孩子,把女主送去大牢关了几天,直到男二查出来是府里一个丫鬟,才放了女主。牢里湿寒,女主身体愈加不好,再随着容莺莺长大担当猪队友角色上蹿下跳,每回她闯祸女主都要揪心好久,各种找人帮忙,甚至跪在雨地里求容瑜。容莺莺被送去和亲时,女主气血攻心,身下流血晕了过去,醒来才知道自己有孕,受刺激过度孩子没了。女主的身子就此一落千丈,容莺莺死在他国的消息传回来时,女主也跟着逝去了。
最后,下人整理女主遗物,容瑜看到年少时他送给女主的信物,后悔莫及,痛哭流涕,那青楼女子过来安慰他,容瑜抱着那女人一块哭,哭完了他决定珍惜眼前人,于是他和那女人幸福的度过余生。
我淦!
那青楼女人才是女主吧,合着容莺莺和女主都是为他们的爱情大业添砖加瓦的工具人啊,这文要是改个名儿说是甜宠文都不会突兀。
我呸!
就这烂文,我特么是怎么穿进来的,我做错了什么?我上辈子毁灭了世界?我前世是那颗炸毁地球的小行星吗?
「莺儿?」女主一声呼喊把我拉了回来,「怎么了你这是,又是皱眉又是咬牙切齿的,跟谁生气呢?」
「没事。」我有气无力的答道,环顾四周分散下注意力,就见面前桌上一堆树叶。
「这是奴婢刚才去花园里找的,都挑的好看的,郡主看还行?」水姜挑出一片丹枫,笑着递给我。
「好看。」我努力忘记脑子里的东西,长大嘴巴扯出个笑,「御花园的叶子好多啊,比咱们府里的还多呢,早知道我就用御花园的叶子给皇帝哥哥做贺礼了。」
「莺儿究竟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连娘亲都不能知晓。」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是最好的了,莺儿要给皇帝哥哥一个惊喜。」
我可可爱爱的说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得到捧场,正诧异着,身后传来一道温酒般清润的声音。
「臣也很想见识下郡主的礼物。」
我循声望去,翻飞的黄叶间走出个穿着苍青色袍子的人,生得十分好看,眉目清润,让人想到天色微明时,远山树林里的薄雾。
他走近,对着女主和我行礼,「拜见王妃,拜见郡主。」
女主站起身微微躬身,表示回礼,道:「太傅大人不必多礼。」
原来他就是为小皇帝谋划从容瑜手中夺权又死在容瑜剑下的温柔男二,陆明泽。
不知道是不是我盯着他看有些久了,他转过来,问:「微臣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竟惹得郡主如此在意。」
我哑口无言,这男二他有些浪啊。
「娘亲。」我往女主身后躲了躲,女主挡住我,略带歉意的对他说:「莺儿年幼,怕见生人,还请太傅大人见谅。」
「是微臣唐突了,只是方才听郡主说的贺礼,颇有些好奇。」陆明泽跟女主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笑,真像个谦谦君子,「微臣未曾想吓到郡主,还望王妃多多包涵,今晚的宴席,不知微臣可有福气能见到郡主给皇上的贺礼?」
「能。」我探出个头答道,「可好看了。」
陆明泽笑了起来,对着女主和我说,「那微臣拭目以待。」
他走了之后,我们又在亭子里坐了会,就离开了,因为御花园里的人渐渐多了,女主似乎不喜欢这些和官家女子打交道,带着我离开了。
我们在一处不知名的宫殿里玩了许久,不是编花绳就是听她讲故事,末了还教我读书认字。天色稍微暗下来的时候,有宫人过来请我们入席。
容瑜是摄政王,他的座位就在小皇帝右侧最上首,我们座位就在他旁边。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入座,女眷都在坐在各自家族男丁的后面,像我和女主这样坐在前面的,寥寥无几。
我有些膨胀了。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的时候,小皇帝和容瑜扶着太皇太后到场了,一同出现的还有下午遇到的陆明泽。
小皇帝入座后,寿宴就开席了。
不知道这宴席是谁操办的,可谓是十分用心了,从南方的歌舞到北边的戏班子,真是处处应了小皇帝的心。
而小皇帝瞧起来也是格外满意的,脸上洋溢的笑就没停过,对于歌姬舞女,一个高兴就是赏,戏班子里唱戏登台了,也是源源不断的赏赐,嘴里不停叫着「好!好!」就差跳下龙椅拿起红缨枪一块起舞了。
酒添了几遭,菜也续了不少。我还在想朝臣什么时候给小皇帝献礼,按理说我只要跟在容瑜后面就行,只是我看容瑜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压根没备礼物的。
我和女主对面坐的就是陆明泽,宴席间他看向我们的时候,礼节性颔首笑笑,直笑得我心里发毛。总觉得他要搞事,他说很期待我给小皇帝的礼物,我就觉得他要坏我的贺礼,来回让水姜查看了好几遍。又一想,按照小说里他对女主的深情,应该不至于对我下手啊。
我越想越心烦,索性吃着眼前的糕点分散注意力。
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和锣鼓声逐渐消下去,戏班子退场。
众人等了片刻都不见下一波排场,正讶异着,殿外走进来一个衣衫袅袅,犹抱琵琶的女子。
这女子长得清秀柔美,黑发如瀑,未着发簪,只用了几根发带将黑发编在两侧,垂下的几缕发带散在脸颊两侧,添了些小家碧玉之感。衣着却有些古怪,不知是否刻意为之,锁骨处暴露的极为明显却又不漏点,说是清纯又带着点勾人的妩媚。
总之,她一上场,席上男子的目光皆聚在她身上。
女子按部就班的奏完一曲,便跪地行了个大礼,祝小皇帝与天同寿。
我以为她也要退场了,方才起一直沉默的容瑜却一挥衣袖,向上首的小皇帝问道:「本王给陛下的贺礼,陛下可还满意。」
我懵了,容瑜的贺礼是给小皇帝献女人?不是,这小皇帝怕是都举不起来。
小皇帝也懵了,他可能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小脸一红,忸怩道:「皇叔的礼物自然是好的,只是朕年纪尚小……」
「本王特地寻了善使琵琶的乐师,为陛下奏了这曲《阳春白雪》作为贺礼,愿陛下万寿无疆,身体康泰,国运昌鸿……」容瑜后面说的我没听下去,只见小皇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精彩的很。
那女子行完礼后便悄悄站到容瑜身后,替他斟酒布菜,哪里像个乐师。我却觉得她这一身打扮很眼熟,可确实从未见过她,然而她的装束,我似乎在一个更为明丽仙气的女子身上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在场估计都以为容瑜是献女人,结果只是献个曲儿,皆哑口无言,有些只能咳嗽几声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坐在对面的陆明泽开口道:「姑娘的技艺高超,不知尊姓大名,师从何处?」
那女子有些为难的看向容瑜,像是在求助,可惜容瑜装瞎,不打算为她解围,她只好如实答复:「奴婢名唤玉姬,自幼在庆春楼长大,不曾拜师,只跟着楼里的乐师学过些皮毛罢了。」
庆春楼是京城有名的花楼。
她这话说完,就有个尖下巴的官夫人回讽,「原来是秦楼楚馆出身,难怪一身的本事。」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是在骂人,她的丈夫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夫人也趾高气扬的瞪回头,压根没意识到她得罪的是谁。
我是真的懵了,玉姬就是小说里容瑜带回来的虐女主的那个青楼女子,她应该在我六岁左右的时候出现啊,怎么提前了。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是在一个宴会上出场,回头容瑜离席,女主去寻他,便在偏殿撞见他们赤身裸体交织在一块。这事关乎皇家名誉,被小皇帝压下去了,玉姬又因没了清白哭着寻死,左右不过是个女人,小皇帝就让容瑜给她个名分,纳入了后院,开启了漫漫虐文之路。
我就纳了闷了,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不管这女人是好是坏,反正她不能进王府的门。
「娘亲,玉姬这两个字怎么写啊?」女主有些发愣,被我一拽袖子,回过神来,「娘亲也不是太清楚,许是这样吧。」她蘸了些茶水,写下两个字。
「哦哦,玉姬姐姐的『玉』字和皇祖母的玉字一样啊。」我声音说的不大不小,反正周围人都能听到。太皇太妃脸色很难看,她就坐在小皇帝同侧,估摸着她是听到了。
虽然不清楚太皇太妃年轻时候的事,不过既然她之前是玉太妃,那估计就是皇祖父赐的封号,与她同音同字那说重了可是冒犯皇室,够她喝一壶的了。
小皇帝面色也有些不虞,毕竟一个青楼女子竟让他和玉太妃接连掉面子,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此刻,他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显得他神情冷淡,和刚才听戏时拍手叫好的二楞子全然不是一个人。
「你这名字不好。」小皇帝扫了眼玉姬说,「朕看你琵琶弹得不错,不如就叫——。」说罢,接过宫人备着的笔墨,洋洋洒洒挥笔,落墨,「妶(xuán)姬。」
伺候的宫人举着写着「妶姬」二字的纸张,左右昭示一圈,陆明泽旁边的一个文官,道:「陛下的书法又长进不少。」
「老师过奖了。」
我噗嗤笑出了声。
妶这是个多音字,读 xuán 时,用于女子起名,读 xián 时,意为寡妇守节,读 xù时,表娇媚之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小皇帝在羞辱她,可是古代没有拼音,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我想多了。
小皇帝命人把纸给玉姬,不对,妶姬。妶姬立马磕头谢恩,跪在地上时,隐约可见她攥紧了藏于袖中的拳头。
这场闹剧耽误了不少功夫,趁着宴席没散,我理了理衣袖裙摆,走到大殿中央,乖巧的行个礼,抬头对上位的小皇帝说:「莺儿也有礼物送给皇帝哥哥。」
「哦?是什么礼物,快让朕瞧瞧。」小皇帝又变回了二楞子,冲着我和旁边举着托盘的宫人一个劲儿招手。
另外两位宫人掀开红布,展开卷轴,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百花争艳图。只是这百花未用染料,全是用树叶裁剪、粘贴的。最出众的牡丹我用了金粉描边,盘绕在花间的蝴蝶是用银杏叶做的,红梅用了南天竹的小红果,由右至左,春夏秋冬,四季花开,统统跃于纸上。
我还是挺自豪的。
然而殿内许久不见人夸一句,就在我以为自己装 13 翻车了的时候,小皇帝激动地跳起来道:「妙!妙啊!」旁边的太监被他吓了一跳,正捂着心肝呢,「莺莺妹妹的礼物真是太好了。朕从来只听闻落叶归根,却不知道落叶还可以作画!」
「莺儿凭着此画,祝皇帝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顺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南。
「郡主果然聪慧过人,总角之年竟能用树叶做出如此精妙的画作,在下当真是大开眼界。」说这话的是陆明泽,我还以为他会站在艺术高地上指指点点,没想到他上来就是波彩虹屁,吹得我有点飘。
看来我这段时间没白忙活,接下来就是一步步接近小皇帝,把他诓过来,一块儿搞容瑜。还没等我说出下面的话,大殿里响起一道娇气尖细的女声。
「谁知道这画是她自己做的,还是别人代劳,京城谁人不知容莺莺至今未能断奶,别说作画,她怕是字都不认识几个。」
声音在殿内回荡,有点立体环绕的感觉。我环视一圈,视线扫过乌泱泱的人群,也没找到说话的人。
哪个栽种,有本事挑衅没本事出来露个脸。
又到了演戏的时候了,我小脸一垮,眉头一皱,两眼泪花泛泛,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就是莺儿自己做的,莺儿准备了好久呢呜呜呜…」
「口说无凭,郡主若想证明这画是你亲手所做,须拿出证据。」另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这回我看清人了,是个穿紫色衣裙的女孩子,看着八九岁的样子,说话这么智熄,不知道「谁怀疑,谁举证」的道理吗?
「本郡主自己做的画,怎么还要证明给你看,说我找人代劳,你们是亲眼看见了吗?」
那紫衣服的被我一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却还要死鸭子嘴犟,「正是因为没看见,所以才要郡主当堂作证。」
她刚说完,身侧的中年男人朝她凶道:「薰儿,不得无礼。」被叫做薰儿的女孩还欲开口,被男人一瞪,乖乖闭上了嘴。
我懒得跟她们吵吵,跌跌撞撞跑到女主怀里,哽咽着说:「娘亲,她们欺负我呜嘤嘤嘤。」
「这话可不能胡说,大庭广众之下,我与薰妹妹不过是向郡主讨个明白,怎么就成欺负人了。」
这是最开始插嘴的那个女的,一身桃红色灼灼逼人,就坐在我们同侧的中席处,瞧着像是个武将家的。容瑜这摄政王是个摆设吗?随便一个莽夫的子女就敢欺负到他头上,我扭头一瞧,容瑜和那个妶姬都没了人影。
嘿,我这暴脾气!
狗东西!我们孤儿寡母正给人冷嘲热讽呢,他倒好,领着个野鸡不知道跑哪潇洒去了。
女主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我把脸捂在她怀里,就听见她说:「陛下,此画确实是莺儿一人所做,臣妇和府中侍从也不过是准备材料,捡些枯枝落叶罢了。」
「王妃这话就更难信了,爱女心切可以理解,但若是……」
那桃红色衣裳小姑娘还没说完,就被上座的小皇帝出声打断:「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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