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妈就打我,骂我野种、畜生之类的话。
我告诉我爸:「她没骂错。她早在和我爸结婚前,就怀上我了,而你这个傻子,并不知情。」
卢小君放学回家,站在门外就听见一对男女争吵的声音,那声音听了许多年,熟悉到令他耳朵起茧子。
他侧耳趴在门上听了一会,里面的争吵愈演愈烈,没有要停的迹象,他回头看了看对门,又伸头往楼下瞅了瞅,心里寻思着这栋楼墙体隔音并不怎么样,上下邻居会不会听得清楚。
他不打算再站下去了,掏出钥匙打开门,脸也不转的路过客厅正在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准备动手的父母,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卢小君刚把作业本掏出来,外面就噼啪咚的响起来,伴随着男人咒骂女人痛呼的声音,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间,他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
卢小君猛得站起身,刚把手放到门把上,又顿住了,他的心跳得厉害,挣扎了一会,到底没有打开门,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又回到书桌前坐下。
许久许久,外面都没有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卢小君慢慢的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起身打开了房门。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客厅外的走廊上,刚一转头,地上那刺眼醒目的一滩血水就那么突兀的撞进他的眼里。
他的母亲罗宛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头上还汩汩的冒着鲜血,一直蔓延到身下,而他的父亲卢志辉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的看着面前惨无声息的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柄铁锤。
卢小君还记得,那是昨天,卢志辉刚从楼下的五金店买来修理阳台的鞋柜的。
卢小君因为震惊而瞪大的双眼泛着赤红,他脚步踉跄着向前,来到罗宛云的身边蹲下去,颤抖着手伸向她的鼻下。
「试过了,没气儿了。」卢志辉沙哑着声音道。
卢小君听了,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喘着粗气,慢慢地向后退,忽地站起身来就要朝外跑。
「站住!」
卢小君身形一滞,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卢志辉,泛红的眼睛终于溢出了泪。
卢志辉跑过来,慌里慌张的拽着儿子的胳膊,「你要做什么去?啊?」
「你要去告发我吗?我是你爸!」卢志辉狰狞着向他低吼,手指着身后躺在血泊中的女人,「你妈,罗宛云,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卢志辉撮着嘴,额上青筋暴露,放佛把她杀了犹不解恨。
「要不是我无意间看到你的日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居然给我带了那么久的绿帽子。」
卢志辉说到这,眼角冒出泪来,「你早就知道了,却瞒着我。这么多年,我为了这个家,为了你,起早贪黑劳心受累,你妈呢,居然这么对我,她死有余辜!」
卢小君看着父亲哭皱的脸,心里一阵凄然,拂掉了他的手,转身又要走。
卢志辉慌了,死死的抓着儿子的手不放:「小君,你妈已经不在了,你还那么小,你......你忍心看着爸爸去死吗?」
卢志辉抹了把泪,继续道:「就算不死,也得蹲个一二十年,小君,爸爸要是进去了,你怎么办?这些你都考虑过没有?」
卢小君怔怔的看着他,又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罗宛云,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却是闭上了眼,泪水流了一脸。
「那......那怎么办?」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有着成年人的暗哑。
卢志辉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道:「怎么办?电视里不是报道过很多么,也不用买行李箱了,家里现成就有,几十年前的老款式,就算查也查不到。」
卢小君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眼光打量着他。
卢志辉却寻思着,好在罗宛云没什么来往的亲戚,她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她叔舅姑姨家挨个的过,成年之后就没人管过她了,倒是她自个逢年过节的硬往那些亲戚家凑,可人压根儿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卢志辉料定,就算她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也没人来找她,就算来找,就说她和野男人跑了。
他看了看面前这个已经十三岁但仍旧显得矮小瘦弱的儿子,心道只要儿子不说,这事就能浑过去。
他摸着儿子的头,声音里带着安抚:「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忍心,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你听话,回自己屋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卢志辉这一句话翻来覆去对儿子说了许多遍,最后连推带拽的把处在惊恐中尚未回神的儿子给弄进了屋,关上门。
卢小君坐在书桌前,犹自浑浑噩噩,他的耳朵自动摒去外面发生的一切动静,不经意的扫向桌上立着的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子里的少年,眼神阴鸷,他突然被这样的自己吓住了。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罗宛云一如既往的闷声坐在他身后,盯着他写作业,他一刻也不敢耽误。
突然,罗宛云从他书包里翻出来一本习题册,上面大大的红色×号,像是一抹血色充斥着罗宛云的双眼。
她歇斯底里的撕了他的习题册,紧随而来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头上、背上,嘴里沁着野种、畜生之类的词。
卢小君一声不吭的任她打骂,可罗宛云却像是不知疲累一样,污言秽语拳打脚踢,一个劲的往他身上招呼,终于卢小君受不住了,起身抄起一个家伙,向罗宛云头上砍去......
卢小君霍地惊坐起来,额上冷汗淋漓,他呆坐了很久,脑子里慢慢理清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他下了床,打开了房门。
客厅的地板上光洁明亮,已不复昨日的猩红惨烈,像他醒来的每一天一样,除了角落里多了一个棕红色的旅行箱。
卢小君只扫了一眼,就迅速撇开。
卢志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呷着烟,眼睛赤红一片,想来昨晚折腾了一夜。
「十里外有条浍河,今晚......」
「不行......」卢小君抿了一下干涩的唇,打断了卢志辉的话,「会留下线索。」
卢志辉怔然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不是一直都想养一条大型犬的,如今她不在了,没人能管你了。」
卢小君听着自己的声音组合成这么一句话。
那个棕红色的带着一丝复古韵味的箱子,就那么森然的立在那,沉沉的昭示着一切。
2
一个月后。
生活复归平静,就如所料那样,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总有人觉察出不对劲,于是就开口探问,父子俩的回答总是如出一辙,跑了。
这个回答在众人的料想中,卢志辉根本拿不住罗宛云这样的女人,她会跑是早晚的事。
当年卢志辉一穷二白,接了他亡逝父亲的班,在焦化厂得了个职。
虽说是国企正式工,但到底人长得赖些,也没什么文化,而罗宛云却是格外出挑,那种模样身段就是放在明星堆里都扎眼,因而左右四邻无不诧异,罗宛云就这么跟了他,还过了这么多年。
如今她跟野男人跑了,倒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没有人起疑,也没有亲戚来找过。
这段时间,卢小君整个人放佛一下子轻盈了许多,手臂上一道道割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再也没拿刀子划过自己了,想到这,卢小君嘴边淡起一抹笑,就连看学校里总是对自己横眉冷眼的同学也顺眼了许多。
卢志辉给他的零花钱比之前多了些,他给自己买了许多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零食、漫画、帅气的衣服。
之前罗宛云在的时候,也会偶尔给他买衣服,但她不准他穿亮色,他的所有衣物从里到外无一不是黑灰色系,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颜色。
那天,他去了网吧,虽然学校三令五申的严禁学生涉足网吧,但他还是去了。
他找了一个稍微隐蔽的角落,打开百度的搜索页面,对着屏幕愣了一会,然后在搜索框里打出「故意杀人、包庇、未成年人犯罪......」等字眼,浏览了很久,了解了很多他想要知道的信息,甚至是过失杀人、直接故意、间接故意这些专业术语,他都了解的非常详细。
卢小君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卢志辉一脸阴沉的坐在沙发上抽烟,饭桌上摆放着他做好的晚饭。
一只灰白巨大,叫不出品种的狗被拴在阳台间的鞋柜那儿,正张着嘴耷拉着舌头,对着卢志辉汪汪的叫,企图用力挣脱束缚。
卢志辉烦了,抄起一只拖鞋,朝狗砸去,那狗登时叫的更厉害了。
「七毛,别叫!」卢小君只这么喊了一声,那狗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他来到厨房,拾掇了一大碗米饭,又夹了些菜,端到七毛的面前,蹲在那里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模样。
「它倒是听你的话。」卢志辉看着他说到,声音听不出情绪。
卢小君弯了下唇角,似是在笑:「当然了,都是我喂的嘛。」
卢志辉听了,额角一跳,情绪突然就激动起来,俯身捡起另一只鞋朝卢小君砸去,正中他的背部。
「你给我闭嘴!」
卢小君只僵了一下,并没有回头。
卢志辉心下烦躁,那件事像隐藏在他心底的凶兽一样,他一直在努力忽略甚至遗忘,可卢小君总是有意无意的扯上这事,像是在提醒他,又像是在要挟他一般。
还让他怎么做?这一个多月来,他既当爹又当妈,给他洗衣做饭,供他吃穿上学。
以往,纵使罗宛云再不着调,这些活也都是她在干,他只管在外面工作赚钱,从来没操心过生活起居的事。
如今一下子都落到他头上,他每天像上了发条一样,干完活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忙赶回家伺候这么个龟儿子。
卢志辉越想越不顺气,指着背对他蹲着的那个瘦小背影:「你以为你掌握了我的把柄,啊?你以为你能拿捏住我,是吗?」
「我告诉你,这事儿你也别想抹干净,见者有份!」卢志辉红着眼睛恨恨道。
见卢小君依旧理都不理他,蹲在那连姿势都没变过,卢志辉心里怒气更甚,想要借题发挥。
「你今个这么晚回来,去哪了?」
等了很久,卢小君才抬了下眼,实话道:「网吧。」
卢志辉额角的青筋登时鼓胀了起来,拿起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
「你这个杂碎!老子在外辛辛苦苦的挣钱,你拿去买吃买穿就算了,竟然敢去网吧挥霍!合着你妈死了,没人管你了是吧?啊?」
卢志辉边打边骂,拿着卢小君囫囵发泄了一通,最后喘着粗气,瘫坐在沙发上。
「老子告诉你,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花老子的钱,你就得给老子听话,乖乖的,别想着要挟我,要不然......」
卢志辉没有说完,只阴狠的扫向躲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卢小君,见他缩着脖子,一副惧怕的怂样,心里才满意。
事后,两父子谁也不理谁的匆匆吃了晚饭,各自回屋。
第二天一早,卢小君从房里出来,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淤了血的红印。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碗稀饭,两根油条。
卢志辉在收整昨天洗好的衣服,两个人俱都一言不发,卢小君吃完了饭,去厨房送碗,顺带把刚才卢志辉用过的碗筷,一并给洗了。
想了想,卢小君还是说了:「这周六要开家长会。」
「没空。」卢志辉想都没想的回答。
这话倒是不假,他是厂子里的一线职工,脏苦累的体力活都是他们这种人在干,能歇个周日都顶破天了。
卢小君也没再说什么,就去学校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到了周六这天,卢志辉还是来了。
3
到底是没参加过家长会,卢志辉听了一会就坐不住,不是出去上厕所,就是出去抽个烟,惹来周围其他家长和老师的不满。
总算挨到老师讲完话,卢志辉连个招呼都没打,抬了屁股就走人,他们班主任本来是想留住卢志辉跟他交代一些事情的。
「你妈妈怎么没来?」老师疑惑地问卢小君。
以往家长会都是他妈妈来开的,可老师不知道,每次家长会过后,但凡老师有说卢小君半点不好,回到家,他妈就对他展开一顿毒打,边打边骂,辱骂的内容不堪入耳。
「病了。」不知怎么的,卢小君说不出口「跑了」那两个字。
老师看了眼低着头的卢小君,心里觉得怪异,但也没说什么,只让他别整天闷着,要敞开心扉多和同学接触。
不知什么时候,卢小君妈妈跟人跑了的事在整个班级传开了。
那是刚上完体育课的课间,卢小君刚坐到座位上,就听见后排的几个同学在兴致高昂的拿这事儿说笑。
「你们知道吗?卢小君他妈根本不是生病,是跟野男人跑了。」
这话一出,顿时哗然。
「啊,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我妈说的,卢小君跟我家就隔一条街,那一片的街坊邻居都这么说。」
「是的,我也听说了,卢小君妈整天打扮的妖妖艳艳的,一看就不像是良家妇女。」
「哈哈,嘘,小声点,我妈还说卢小君妈是那里头的人,一见男人就走不动路,说不准,卢小君都不是他爸的种......」
「那他不就是......」说话的这个同学突然捂住嘴巴,然后用更小的声音道:「野种。」
卢小君还是听清了。
他握着笔的手背泛着青筋,身子有一些颤抖,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他什么都没做,默默地等待着身后那些恶毒的声音快点消失,这一刻赶紧过去。
卢小君浑浑噩噩的走回家,脑袋还没拎清的时候,就看到玄关处放着一双女人的皮鞋。
「回来了啊,跟你蓉姨打声招呼。」卢志辉一反常态的笑得温和,眼睛却看向一旁的女人。
卢小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个陌生女人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和他爸挨得很近。那女人留着短发烫成一头卷,年纪比罗宛云稍小些,但没罗宛云漂亮,黄皮子,小眼睛,看起来有些土。
卢小君只一瞬就明白了,卢志辉条件不怎么样,也没什么长相,得亏有个正式工,否则一般的女人可看不上他。
只是,这也太快了点,他妈死了才不到两个月。
「你愣着干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还不赶紧招呼人!」卢志辉吼起来。
李月蓉抬手打了他一下:「行了,别吓着孩子,无所谓的事儿。」
说完,不甚在意的瞥了卢小君一眼。
李月蓉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听起来很是温柔,可落在心上却是说不出的瘆人。
卢小君到底没有喊出那一声「蓉姨」,从阳台牵过七毛径直去了自己房间,路过李月蓉的时候,七毛对着她还狂叫了几声,惊得李月蓉直捂着心口。
卢小君是在自己房里吃的晚饭,根本没有上桌。
当晚,卢小君亲眼看见卢志辉揽着李月蓉进了卧室,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了神。
耳边响起的是白天同学们嘲笑他的声音,他们叫他「野种」,说她妈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是那里面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野种。
然后是李月蓉眯着细小的眼睛打量他的瘆人眼神,突然罗宛云闯了进来,和李月蓉扭打在一起,骂她是狐狸精,不要脸,把她赶出了家门,接着罗宛云像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一个床掸子,照着卢小君下狠手的打。
「你这个小野种,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啊?!」
罗宛云的声音就在他身边,像立体声一样缠裹着他不断的回放,他迅速坐起身,浑身颤抖的抱着胳膊,左看右看,他喘着粗气,来到书桌前,不断翻找着什么东西。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刀片,锋利的刀刃在夜里闪着白光,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他笑了。
「你还活着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他应该去死才对,他不应该还活着。
他再也不犹豫的拿起刀片,划向自己的手腕内侧,细密的血丝从肉里逐渐渗了出来,凝结成一颗颗血珠从腕上滚落到桌面。
看到这一幕,卢小君心里有一丝丝满足,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内心充斥着某种说不清的渴望,想再划深一点,当刀尖又陷进去一些时,他突然顿住了,脑子闪现出瞬间的清明。
片刻之后,他收起了刀片。
他为什么要划自己,他为什么要去死,该死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卢小君撕开了一个创口贴,熟练的贴向伤口,又坐了一会,才躺回床上,慢慢地睡了过去。
黑沉的夜里,那一幕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4
第二天,卢小君给七毛喂了饭,背起书包将要走,被卢志辉拦下了。
「卖了吧。」卢志辉捏着烟,瞥了一眼整个头都埋进搪瓷盆里的七毛,他一看见这只狗就瘆得慌。
「什么?」
「狗。」
「不行。」
卢志辉惊讶于他话里的坚决,怒气也一瞬间上来了。
「这事由不得你,要么就找个好人家卖去当宠物,要么我就找狗贩子,把它杀了卤狗肉!你自己选!」
卢小君黑黢黢的眼珠盯着他看,突然间笑了:「你这是卸磨杀驴。」
卢志辉心里猛得一窒,看着眼前的儿子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长了一张和他妈一模一样的脸,明明是个男孩,却硬是生的阴柔秀气,笑起来让他心里没来由的发怵。
他想着应该再把他打一顿,直至将他打改驯服,这样他就不敢隔三差五的膈应他了,可也隐隐知道,就算给他打死,他恐怕也不会屈服的。
卢志辉想了想道:「你蓉姨怀孕了,受不得吓。」
「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了。」卢志辉想也没想的立即道,随后又觉得不对,「你问这干什么?这是你该问的吗?」
卢小君却阴沉着脸盯着他看,卢志辉在这样的眼神直视下险些招架不住。
「我妈才没死两个月,她就三个多月身孕了......爸,你该不会是为了给这个女人腾位置,才杀了我妈吧?」
刚说完,卢志辉吓得一把上前捂住他的嘴。
「小畜生,你给我闭嘴。」慌得往卧室那边看了看,生怕李月蓉醒来听到了什么。
卢小君像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拂去卢志辉的手。
「你也给我妈戴了绿帽子,我是不是也该杀了你啊?」
卢志辉再也忍不住的一巴掌扇过去,这一掌是下了大力气,卢小君的脸上登时肿起清晰的指印。
这还不算,卢志辉又从腰上迅速解下皮带,照着卢小君就是狠命的抽。
「你这时候倒为你妈鸣不平了,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啊?那天,我跟你妈在这边闹出那么大动静,你早就听见了却躲在屋里放任不管。
你要真担心你妈,早该出来劝架了,我他妈也不至于失手杀了她!你当时心里巴不得我杀了你妈吧?啊?你这个小畜生,你才是最恶毒的种!」
卢志辉嘴上说着,手上抽鞭子的动作一刻也不停,想着这次一定要给他打改,也不管阳台上听到动静正对着他狂吠的七毛,只红着眼的死命抽他。
这个小畜生翅膀硬了,这时候不揍服了,以后他三无不时的给他膈应一下,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边的动静终于把李月蓉给搅合起来了,她睡眼惺忪的走来,还作势拢了拢并不显怀的肚子,颇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哟,这一大早的就打上了,吓得我刚起来就害喜,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卢志辉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李月蓉,心里琢磨着她刚才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看她那作样,应该是没听到吧,他真是气昏了头,一时间没控制住音量,这会子后悔不跌。
「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滚回屋去,兔崽子,越大越不听话,敢跟我顶嘴!」卢志辉对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孩子狠狠道。
说完,又转身对着李月蓉:「你要实在怕狗,就别往阳台去。」
卢小君向学校请了假,一连几天都没有去上课,怕脸上的伤不好解释,这个时候,他还不想把事情闹大,卢志辉对此乐见其成。
李月蓉打那以后就住了下来,街坊邻居都知道卢志辉又新找了个,虽然模样比不得罗宛云,但看起来就像会过日子的,因此不仅无人指责他,反而拍手称快。
但卢小君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了。
「你做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李月蓉尖着嗓子叫道,又对着垃圾桶吐了一通,等缓过味儿来,李月蓉把一碗黏稠成团的粥恨恨地打到了地上,顿时蔓延出一股焦糊味。
「我说你是故意的吧?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好!」李月蓉恼恨不已,「这可是你爸让你做的,又不是我,你往我身上报复,你真是恶毒啊你!」
李月蓉越想越气,随手拿起一个空碗朝卢小君头上砸去,碗碰到卢小君的额头,又掉到地上,摔得稀碎。
「小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卢小君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愣住了,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越来越密集。
是啊,他怎么还不死,死了就解脱了,就不会痛了,也不会有人打他了。
他捡起一片尖锐的瓷片,拿在手上比划。
「动脉在哪呢?」
李月蓉见到他这个模样,吓得直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你别胡来啊,救命啊,小畜生要杀人啦!」李月蓉扯着嗓子喊。
卢志辉这时候刚下班回来,在门口就听到李月蓉的声音,他迅速打开门,一进来就看到卢小君满脸的血,地上也是一滩血渍,手里正拿着尖利的瓷片。
「你想干什么?」卢志辉脑袋一热,想也没想的上前一脚跺到卢小君的胸口,把他仰面踢倒在地。
「卢志辉,你儿子疯了!他刚才想拿瓷片划我!」李月蓉捂着肚子,哭倒在卢志辉怀里,「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弟弟,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卢志辉恨得牙痒痒,越看这个儿子越不顺眼,上前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将他给提溜起来。
「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啊?还敢给我作怪!」
「我......我没有。」卢小君咬着牙,似在强忍着痛。
卢志辉根本不听他解释,又一巴掌扇下去,卢小君被打倒在地,他喘着粗气,脑子却渐渐清醒了过来,额头的血流进眼睛里,透过带血的视线,看向眼前殴打他的男人。
卢志辉一看到他这种眼神,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就疯长,压抑不住的又往他身上踹了几脚。
「小畜生,老子不信治不服你。」
李月蓉在一旁看着,嘴上挂着笑。
5
本就半个月没去学校的卢小君,身上又添新伤,卢志辉又给他请了假。
「老子再警告你一次,你吃老子喝老子的,就得乖乖的听话。李月蓉她是我媳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命根子,你给我好生的伺候着,不然的话......」卢志辉阴狠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
「我怎么弄死你妈的,我就能怎么弄死你......」
「你也别想着去告发我,如今尸骨无存,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就是说了,也不能奈我何!」
卢小君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软了下来。
「我知道了。」
那天过后,卢小君突然变得顺从了许多,每天按时的做饭洗衣,虽然李月蓉还是时不时的找茬,但卢小君几乎都是逆来顺受,再也没和她正面起过冲突。
李月蓉还是怕狗,不想看见七毛,卢小君一吃完饭就牵着七毛去街上遛弯,他经常带着七毛到他们家不远处的广场,这个广场废弃了很久,荒草都漫过了那些破旧的健身器材,平时很少有人来。
卢小君一直觉得七毛很聪明,吃过人肉的狗,就是通人性,能听得懂人话。
那天,一只穿着花布衣裳,浑身雪白的小狗,在草丛后面闲适的玩耍,那毛色一看就是主人家精心饲养的,是血统纯正的宠物狗,不像他的七毛总遭人嫌弃。
也不像他。
卢小君微笑着看了它许久,突然低头对着正在草丛里嗅来嗅去的七毛说了一句。
「七毛,去,把它咬死。」
七毛抬起头,立刻朝着小狗凶狠的奔了过去,张开嘴就咬住它的脖子,七毛体格庞大,性格又凶猛,小狗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很快就不动弹了。
隔天,卢小君做好了晚饭,回到房间里等李月蓉他们回来。
她的肚子有七个月大了,据说产检的时候医生建议她多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产。
于是,他瞬间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使用 App 查看完整内容目前,该付费内容的完整版仅支持在 App 中查看
|